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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2.亦无老死尽

陈占铭终究没挺过那个年。在寒假的第一周尾巴,永远的离开了。

 

接到陈浔的电话,像是心脏突然像是抽停了一拍似的,陈淼的上下牙根紧紧粘在一块儿,震动着紧绷着的咬肌。沉重的呼吸,隔着电话都能落针可闻。陈淼沉默了许久,拿着手机的手依旧颤抖不止,却又故作平和的只道了三个字,“知道了。”

 

另一边的陈浔,内心早已像油锅上的蚂蚁,奈何毫无招架之力,只能一遍遍的苦口婆心。“哥,算我求你了,你能不能别倔了。你知道心跳骤停一次意味着什么吗?...医生说了熬不过今天的!你就不能来一趟吗?你的心还是肉做的吗?你怎么能这么残忍?....爸现在还撑着为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!你到底清不清楚爸要是走了,就再也回不来了!”

 

陈浔几次哽咽,话才刚说完,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便传来了“滴滴滴...”的预警声,陈浔顾不得还攥在手里手机,立马扑上前抓住陈占铭的手心,下意识的唤了一声“爸..”又赶集似的,疯狂按压医生服务铃。很快地,医生们蜂拥而至,一把把失神的陈浔挤在了身后。

 

陈淼带着瑞权赶到的时候,已是半个钟头之后的事儿了。

 

陈浔孤身一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,弓着身子两手曲肘撑着脑袋,两腿止不住的抽抖,始终无法平下跳动不安的心。他知道这一进去多半是凶多吉少了,甚至有那么一瞬间,他希望手术室的门永远别开了,这样至少父亲还有血有肉。

 

陈浔一见到陈淼,就如同魔怔上身,一上来便是一拳挥在陈淼右颊上。陈淼似是早就做好了准备,纹丝不动地生生吃下这颗拳头,一声没坑。

 

倒是一旁的瑞权惊出了声响,下意识地抵在陈淼左后方,撑着陈淼的后腰,轻声喊了句“小叔...”

 

陈浔依旧难以平静,攥着陈淼领口的手颤抖不止,咬着牙似是有很多话要说,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僵持了片刻,却被陈淼扯进怀里,伪装的坚强屏障象是一瞬间被击碎,抽泣声随之而来,三十有余的八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。

 

“你为什么才来...”陈淼并没有回答,他始终皱着眉头像一棵不会说的大树傲然挺立着,仅是给人支撑。

 

这一天,时间过得很慢,门外的人很难熬,如坐针毡。手术室的门打开时,陈淼最先反应起身,却逐渐退身到最后。病床上的陈占铭头上已盖上清白的长布。没有想象中的大悲大恸,如同静止了一般平和又冷静,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一个字,仿佛这是一家人心照不宣的默契。

 

一路跟随推床走进病房,撤走了所有的仪器及医护人员。陈浔这才颤抖的掀开白布。陈占铭自入院以来瘦了近二十斤,消瘦见骨,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像是流逝了数十年一般。他的遗容丝毫不见军人的英姿正茂,也没有往日的正言厉色,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,平和的不能再平和的老人,他褶皱着眉眼,尽显忧愁和遗憾。

 

陈浔握住那只冰凉的手,再也撑不住了。他努力地双手捂搓着,记忆中父亲的掌心是无比的炙热,可时至如今,却一点也感受不到热量,反而愈加冰冷。稍稍一松力,那只手便无力的迅速下垂,落在床板上发出钝撞声,深深刺痛着青年的心脏,只觉得胸闷的直不起腰来,一瞬之间有种呼吸不到空气的感觉,想说话也说不出来,眼泪不受控制,无法决堤。呜咽声越来越大,即便是和爷爷感情并不深的瑞权此刻也止不住泪流。

 

而陈淼至始至终没有踏进病房,不听劝言,不顾眼光。他的眼眶红得狰狞,垂着脑袋,暗然无光,两手攥紧在腿间,橡根木头一样,守在一门之外。

 

生命的转瞬即逝,在时间面前人似乎总是显得那样渺小、无助、脆弱、甚至又不堪一击。在漫漫的几个钟头里,说是年华老去好像也不为过。

 

匆匆的步伐络绎不绝,突然停下的一个脚步似乎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陈淼顺势抬头,望着数日没见的少年,有些惊讶与失神。

 

半个小时前,瑞权趁着上厕所的间隙,给震宇拨了一通电话。

“震宇,爷爷走了...”

 

自放假以后,震宇便入住了剪辑室,几乎日夜都呆在十平米的小房间里。震宇忙起来的时候总是没有时间观念,接到电话的时候,已经18个小时没合眼了。

 

“什么?”震宇脑子有些懵圈,听得云里雾里。瑞权夹着沉重的口吻又重复了一遍,震宇不由蹙了蹙眉。他从未见过这个‘爷爷’。但每次听舅舅提起,都带着不善的言语,草草了过。震宇向来心思通透,父母的事,不用明说他也略知一二。说不埋怨是骗人的,他原以为,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‘侩子手’,只有无底的恨。可第一次听人提起,便是死讯时,心里又某名的空落,陷入了许久的沉默。

 

“震宇...你能不能来一趟。”瑞权徘徊了许久,才拨的这通电话,“爷爷病了好几个月了,爸爸一直都没来医院看过。即便是现在,他也不愿踏进病房。”

 

见震宇没有回应,瑞权便又道,“爸爸可能是在顾虑你的感受...我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,但是能不能请你来劝劝他..他坐在门口一天了,动也不动,饭也不吃。医院那边也一直再催...”

 

瑞权不爱表达,却莫名的说了好久的话,越说鼻音越重。震宇就一直平静的听着,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是怎样的,但早在瑞权刚开口那几句时,就默默的关了电脑。

 

陈淼显然没有想过会在这个地方见到震宇。张了好几次嘴,却总是如鲠在喉,嗓子干涸的吱不开声。

 

“怎么不进去?”震宇第一次见到如此狼狈的陈淼,那一瞬间他终于觉得他像是这个年纪的男人的沧桑。陈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只是突然起身抱住了震宇,突然的让人有些手足无措。

 

“别动,让我靠一会儿...”陈淼默默地在青年的后脑勺后抹了抹眼角。

 

震宇“嗯”了一声,一动也没动。

 

两人都没有在再开口,也没有在动弹。人流依旧来来往往,而他们如同被定住的木偶人,在旁人眼里似是异类,视线总要在他们身上停留几秒种....

 

“你后悔吗?”许久后,震宇突然冒出这句话,让陈淼不由一顿。后悔吗?后悔没去父亲最后的生日宴,后悔人还在在世时没去见最后一面...

 

陈淼站直了身体,肉眼可见的咬肌浮动,他的眼神空洞得如同汪洋大海,涛涛海浪从无尽中驰来,与逆来的飓风抵抗着。水雾终究没有落下,但沙哑的喉咙无比诚实,他说完“后悔。”便不着痕迹的吸了一口气,又道,“我会背负愧疚一辈子。但如果再来一次,我的选择不会变。”

 

震宇的心弦再一次被拨动,却又有种不知滋味的感觉。

“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的...我知道你在强撑,“你说过每个人都有示弱的权利,示弱并不..”

 

‘丢脸’两个字还没说完,便被陈淼打断了,“如果你是我,你会这么做吗?”

 

“不会。”震宇想也没想,斩钉截铁的回答了,“妈妈曾经跟我说过。不是每个人都会对你带着善意,但也不会有人永远恶意待你。人要记着别人的好,不能攥着别人的坏。我曾经也特别不能理解,为什么我受了欺负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要挨教训。后来过了很久,我才想明白,报复并不会让我产生快感,反而会因为给别人造成伤害而愧疚。”

 

震宇抿了抿嘴唇,异常认真的抬头看着陈淼,“况且,再怎么样他也是您的父亲。就算再讨厌,再埋冤,再不认同...他也始终是您的父亲,无论出于什么理由,您也不该这样...”

 

恍然之前,陈淼才发觉震宇比他想象中的成熟多了,甚至胜过自己。这些话,从儿子口中说出,比一记巴掌抽在脸上更来的难堪。但却又像是把心底堵了很久的塞子拔除一般通畅。

 

“真好,你妈妈把你教的真好。”那滴强忍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下了。

 

“我的一生还真是可笑,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,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,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....”

 

“你还有机会做一个好父亲...爸,其实在我这你是合格的。”震宇笑了笑,那笑容如同和煦的光落在人身上....


(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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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海浪》完结啦!

不用觉得突然,其实我给大家预告过好几次了。这个结局也是我一开始就设想好了的。


这篇文说来还觉得挺有意思的。一开始写于19年的夏天,发表于梧桐吧。我每次写文都是一时兴起,多半是当作情绪不好时的发泄,或是闲暇之余的打发时间。所以我经常随着情绪波动,闪现闪离,因此也坑了一大批读者...(实在抱歉哈)


当时其实还有多写几章的库存,只是正好那一阵子学业上比较忙,就搁置了。等我再想起时,发现贴吧已经被封了。我记得17年写《隅光》的时候,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情景,想更文的时候,潇湘吧封了。


所以我曾经以为,我再也不会写文了。


与lofter结缘,说来也很搞笑,还得感谢XZ的热搜。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个软件,下载,纯属来吃瓜的。莫名的发现,这个软件里有很多眼熟的文。于是我又一时兴起,重发了《海浪》。


当时几乎没什么人看,甚至觉得没有人看。曾经在贴吧被一群小朋友吼楼过的我,很膨胀,也很挫败。所以当时想过,要不还是不发了吧。可没想到,我发第十一章之后,一天涨了大几十粉,热度也一直不断往上增,开始收到了评论和私信。(就莫名觉得爽)


后来我决定重新改改文,再发一次。没想到我在lofter又遇上了封tag,不仅如此,还被挂人头,给我贴上'变态'的tag。文章不断被屏蔽,心态就越来越糟糕。这一场闹剧,让我莫名的多了好几百粉,不知该苦涩还是该高兴。


我从来没想过这篇文能写到15w+的字。突然觉得自己还挺厉害的,能写这么多的字。其实我特别感谢有人愿意和喜欢看我写的东西。我的文笔并不好,读大学以前压根也不看书。比起我追过的太太们,简直像是小学生写作,当初也不知是哪来的自信敢出来献丑。


所以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陪伴,感恩❤️


最后,我又想祝大家新年快乐了。

(有机会给大家抽奖寄明信片hhh)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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